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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聚、故友;謀算、朝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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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聚、故友;謀算、朝臣。

“噗~阿潯你剛才瞧見了嗎?”往東域南的官道上,妖獸車跑的平穩,一路別說劫匪悍妖,連頭狼都沒見過。姜離一邊啃著新買的甜瓜,一邊止不住的樂呵,“他被嚇得,臉色都變了!”

那黑袍男子本是沒聽懂姜離的暗示,還叫囂著讓手下抓活的。結果被身邊一個武仆拽住耳語了幾句,下一刻就縮在武仆身後,別說囂張了,連頭都不敢再冒一下。

整個一色厲內荏的大草包。

阿潯也笑著點了點頭:“那武仆瞧著倒是有些見識。沒成想也被阿離你給唬住了。”

放眼整個大歷,頂尖勢力早已不同往昔:巫氏滅族,珩氏東山再起,再加上中原顧氏、興州應家,東域天道太叔,北域佛門微生。

而姜離自幼時起便流浪在外,深谙如何恰到好處的狐假虎威:“除開頭光蹭亮的佛門弟子,剩下四家子弟眾多,不怕他們去查。”

那草包一看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,隨便一家的名頭便足夠嚇得他坐立不安,不敢造次了。

至於冒充世家子弟的姜離二人嘛~

姜離雙手合十拜了拜,看著倒比往日多了些俏皮:“各位家大業大,就容了小的這一次吧~”

……

東域的淮州城占地頗大,全靠當年庇蔭在峪桓宗門下,隨之繁盛,也隨之衰落。當姜離二人趕到此地時,離選試日期已不遠了。

昔日蕭瑟的街道,如今恢覆了些許繁華,城裏來往的修士、商人驟然增多,在相對熱鬧的東市裏,簪著花的姑娘興奮的瞧著手裏的胭脂,嬉鬧的孩童舉著糖人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,滿口香甜。

姜離輕輕舔了一口小烏龜外層的糖衣,滿足地瞇起眼睛: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啊。

“姜醫師?”

門庭冷落的朱檐之下,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。任誰也猜不出,這個兩鬢斑白、笑容沈靜的人,曾是淮州首屈一指的天才。

“方郎君,別來無恙。”姜離笑著搖了搖手中的糖人。

方郎君點點頭招呼道:“天色已晚,不若在府中住下吧。”

……

空曠肅穆的紫霄大殿內,十六根龍騰描金粗柱等距排列,華麗剔透的巨大宮燈自殿頂盤旋而下,垂落的流蘇隨風輕拂。

“王上!大王二王是老臣看著長大的孩子,他們的品性學識老臣最清楚!是萬萬不會做出謀反之事的啊王上!”

一排排的琉璃雕花宮燈,一列列身著銀甲的王族衛兵,燭火跳躍之中,燈影明明滅滅。一位身著松鶴官服的老者跪在大殿中央,七步玉階之上,萬年不腐爛的沈香木被雕刻成龍,騰雲駕霧之勢仿若直奔天際。

只見他雙目微紅,顫巍巍的身體一側,正擺著代表一國之相的白色玉笏。在他身後,是十數位身著各色官服的大臣,他們有老有少,有義憤填膺者,亦有姿態怯懦之人。他們隨著老丞相一同拜到在地,只為替這些時日鬧得沸沸揚揚的貴妃通敵案說情。

“王上!”其中一位身著赭色官服的大人大聲道,“大王與二王乃我大歷王子,是珩氏王族的高貴血脈!貴妃雖為其母,但王上更是二位王子的親父!”

另有一位大人接著道:“是啊王上!二王王子只是被其母蒙蔽,並無謀害王上之意啊!”

素來端肅莊嚴的大殿上,十幾個文臣武將你一言我一語,說道激動之處甚至已有人老淚縱橫。

然而這一切,似乎並未觸動那王座之上、頭戴帝王冠冕的黑衣男子。

“好了……”

四字“勤政親民”的純金匾額之下,傳來似玉質般溫潤的嗓音,男子擡起手,漫不經心地撥開了冠冕的珠簾,露出那張似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臉。他是大歷王朝、五域疆土名義上的王,更是如今南疆的實際掌權者——黑帝珩霽。

黑帝依舊穿著他那萬年不變的黑色龍紋王袍,十分冷淡地問了句:“你說他們無辜??”

語氣中的漠不關心,竟不似在問親生孩兒的生死。至於兩位王子是否真的無辜,在場眾人無一不心中門兒清。

老丞相聞言一頓,在擡頭時已是滿面淚痕:“老臣也是為您著想。王上雖有王子五人,但三王癡傻,四王無能,五王尚在繈褓之中看不出才能。唯有大王二王……”

“孤在問,他們可是真的無辜?”黑帝皺了皺眉,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老丞相的曉之以情:他有幾個兒子,無需外人來提醒。

帝王充滿壓迫的目光掃過眾大臣,問道,“私養死士,是無辜?妄圖殺害我大歷功臣,是無辜?如此行徑,倒叫你們一個兩個的,成了睜眼瞎子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黑帝說話時,聲調平直,聽上去平平淡淡的,但在場眾人,哪個不是人精子?剛剛還正卵足了勁、為兩位王子喊冤的大臣們,此刻不光不自在,還能從那吐字清晰,一字一句地細微停頓之處,生生聽出些令自個兒額頭暗冒細汗的意思來。

“可……可司掌士,他不是沒事嗎!”

當然,“人精”這兩個字,也不能一概而論。比如……這位。

“反倒是他以下犯上,將二位王子的死士殺了個幹凈!”一旁身著綠色官服的大臣抽了抽嘴角,悄悄拉了把同僚衣袖,示意他快點住嘴。

果然,自王座上傳來一聲冷笑:“十一無事,是他自己本事大。老大老二實力不濟還想耍王子威風,就是他們自個兒愚蠢!孤知道你們蠢,卻沒想到你們蠢不自知,還拿別人當傻子!”

說起來黑帝這兩日正是心中郁郁:他那可憐的、正在禁足中的親弟弟,眼下已是見不到人影兒了。

更別提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。

大歷黑帝最年長的兩個兒子——大王珩瑜,二王珩玦,皆由貴妃廖氏所出。如今廖氏伏法,兩位王子便被羈押於王族牢獄“夾道”之內,望著頂窗外那抹月色,滿懷忐忑等待著王父的降旨。

而同一片月色之下,姜離這邊正是酒酣正濃之時。

方澄的故事,說起來不過寥寥數語。

父慈母愛,是對著年幼的弟弟,兄友而弟不恭,是為嫉恨。方澄只想一騎絕塵,名揚天下,卻毀在了親弟弟的一杯酒。內府損,靈力散,拼著一口氣打碎了弟弟的經脈,卻被父母斷絕關系,趕出了家門。一家子沒一個落了好。

“若不是姜醫師救了我,又把我送到了舅舅家,這世上哪兒還會有方澄這個人。”方澄舉起酒杯,對姜離俯身一拜,道,“當日我重傷在身,不能親自拜謝醫師的救命之恩。庭洲,來。”他喚著身邊的半大小子,一同拜下身去。

“誒誒誒!”姜離一下跳了起來,她慣來受不得這些禮節,左拉右拽地好不容易把人拉起來,呼了口氣道:“看你過得好,我就高興。”

沒想到還能遇見當初順手救下的人,而且這個人還活著,過的也不錯,還有個兒子,算是另一種圓滿。

夕陽的餘暉大片大片地灑落,桌上的人聊得盡興,姜離說了此行的目的,方澄也告知了他的打算。

“你兒子要參加天道宗的內門選試?”

“嗯,這小子天賦不錯,可以一試。”其實何止是不錯,方家兒子方庭洲如今也是淮州城出了名的人物。小小年紀靈力不凡,能打的自個兒祖父家的家仆毫無還手之力。

當他頗為驕傲的講給姜離聽的時候,卻被自家親爹潑了冷水:“所以你就可以進天道宗了?”

不可以。方庭洲像霜打了的茄子,一下蔫了下去。

“這是為何?”

這方家小子天賦好,人也機靈,這樣的人還進不去天道宗,這次選試得有多難?姜離和阿潯對視一瞬,轉而疑惑地看向方澄。

“你可知,天道院素來的行事風格?”方澄問道。

姜離聞言搖搖頭,看著對方等他解惑。

方澄將桌上的三只酒杯重合疊在一起,解釋道:“單打獨鬥,不如群毆便宜。因此這次選試的規則,仍同往日一般:團隊戰。”

姜離點頭表示理解:所以這方家小子,才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
“一個人不能參賽,起碼得三個人以上。”

“那不剛好。”瞌睡送枕頭,姜離朝方庭洲那邊點了點,又指向阿潯的方向,手腕一翻,最後指著自己,笑容滿面,容光煥發,“你兒子,阿潯,再加上我。巧了不是?”

三人一組,不多不少,剛剛好。

……

夜深了,聊了個暢快的方宅眾人,此時已陷入沈眠。清冷的月光遍灑而下,遠隔萬裏之外的珩氏兩朝老臣,卻被徹底涼透了那顆蒼老……而又十分知進去的心。

“貴妃私下勾結外地,他二人若是不知道便罷了。誰知他們非但知情不報,還敢趁機截殺孤的重臣!為人子者,不思為父盡孝;為人臣者,不思為君分憂。怎麽?打量著孤一死,老大便能長子繼位不成?”

不孝不悌,不忠不義。

這話若是傳了出去,二位王子便是必死無疑了。

“王上!王上明鑒啊!”帝王一言,何止萬金?老丞相絕不能讓兩位王子的名聲再受此重創!何況還是為了區區一個暗殺頭子?

只見他膝行兩步,衰老的身體匍匐在地上,悲聲道,“二位王子對王上是一片赤膽忠心、天地可鑒啊!便是截殺那司掌士,也不過是些私仇,絕無不臣之心啊!”

赤膽忠心?

黑帝一口氣梗在心口,好懸沒樂出聲來。

另一位大臣跟著喊道:“是啊王上!二位王子血脈高貴,又豈能因賤民出身之人論罪!再說那掌事行事狷狂,朝中上下早已怨聲載道,二位王子也是體諒臣等心境,何來不忠之罪啊!”

“王上!貴妃……不,廖氏!那廖氏雖罪不容赦,但二位王子畢竟是您親生血脈。他二人如今,只有身為王父的您了啊!”

“王上明鑒啊王上!”

曉之以情動之以理。

大臣們也算是費勁口舌:什麽兒時便十分崇拜王父,熬夜為王父壽辰獻禮,自小便以王父為榜樣,立志要為王府分憂,卻因黑帝偏愛司掌士而無法親近。又有司掌士行事無度,不分尊卑,幹涉帝王內政,使其母妃都要避他的風頭……

求情的話語越來越多,但不知怎的,話頭便從貴妃謀逆、二子知情不報另起歹心,慢慢變作了陰戮司目無法紀,濫用私刑;司掌事行事無度,禍亂朝綱。

一直侍立在側的內侍官聽了個門兒清,打心眼裏不看好這群大臣。正腹誹著,餘光不小心瞄見自家王上,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。

內侍官兩股一顫,趕忙低下頭,老老實實地做起了木頭。

然後,又有“赭色官服”嘆了口氣,火上澆油道:“說來司掌士也不過賤民出身,便是受了些委屈,也不該鬧到臺面上,叫王上為難。”

“是啊。他受了點委屈就不得了,可陰戮司手上的冤案血案又何止一兩件?要說目無王法,陷害忠良,那司掌士實乃萬萬世唾棄之佞臣。”

至此,大臣們意圖聲討司十一、乃至整個陰戮司之意,已是昭然若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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